特62《京剧脸谱》未发行邮票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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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第一期《集邮》杂志的新邮预告，告知读者一套8枚的《京剧脸谱》邮票将于1964年4月发行。邮票画面为京剧中李逵、鲁智深、张飞、黄盖、孟良、孙悟空、廉颇、窦尔墩的脸谱，预告中还附两枚邮票的图样。这条消息，激起许多集邮者的兴致。50年代有些集邮者就已经建议邮电部发行“脸谱”邮票。即将发行的《京剧脸谱》邮票，满足了集邮者的审美需求。

1963年，刘硕仁先生开始着手设计特62《京剧脸谱》邮票。据刘先生回忆：“当时，我曾征询了文化部门和各有关专业单位的意见，得到戏剧界老前辈马彦祥、周贻白、翁偶红、裘盛戎和李少春等同志的热心指导。”把这8个脍炙人口的中国古代英雄和历史传说的豪杰搬上邮票，既迎合了中国民众爱英雄敬豪杰的审美情趣，也是邮票设计领域的一次创新。

创新本身就是选择。京剧脸谱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只有脸形而无行头;另一是着装带髯口的脸谱。刘硕仁先生选择了后者，加上行头后，增强了脸谱邮票的舞台感，丰富了邮票画面的色彩。刘先生很注重欣赏者审美过程中的视觉效果，在为人物加上帽子、服装、髯口之后，票中人的圆形脸庞就显得“方”起来。这种来自视觉认知上的“方”，便与票形的“方”相得益彰了。为了把邮票设计得更精彩，刘先生还到后台仔细观察净角演员勾画脸谱的过程。他还吸收和借鉴了杨柳青、桃花坞、潍坊等地年画，无锡彩塑，蔚县剪纸以及民间面塑、泥塑等以京剧和脸谱为题材的佳作中的许多长处。因而，使邮票的画面在人物色彩、布局疏密、方圆曲直等方方面面更富有京剧的舞台韵味。邮票的设计画稿得到有关人士的好评，随后送交北京邮票厂印制。

编号为特62的《工业新产品》邮票本应紧随特6l《牡丹》邮票之后，在1964年下半年发行。而这套邮票却发行于1966年3月30日，为什么延期近两年才发行?中国邮票博物馆所收藏的相关文字档案和印刷档案为后人揭开了谜底，原来特62《工业新产品》邮票就是为填补未发行的特62《京剧脸谱》邮票的空号而李代桃僵之作。

此京剧脸谱选题正式列入了1963年的邮票发行计划之中，由刘硕仁先生负责设计。设计者根据有关单位和京剧专家口述和提供的文字资料、舞台剧照以及观看实际演出后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创作了八幅邮票图稿。1963年7月正稿的绘制工作完成。然而交送中国戏剧研究院征求意见时，引出了一场关于京剧脸谱艺术美丑之争。一些人认为采用脸谱表现有局限，有可能引起外国人的片面了解，认为戏曲化妆只此一种，是极野蛮的。同时对设计图中的鲁智深、窦尔敦两幅设计图予以否定。这使邮票设计者陷入了困惑之中，不知究竟用何种语言来诠释京剧艺术。为此宋兴民局长亲自出马，直接与文化部艺术局副局长马彦祥商酌，最后力排众议，确定仍维持原设计方案，提交邮电部长会议讨论并获得通过，确定邮票志号为“特62”。但由于争论延误了时间，邮票已无法按计划于1963年发行，印制计划因此而改为1964年2月中下旬完成。

然而印制过程也不顺利。由于这套票采用胶版彩色印刷，在第一次试印样时发现，所用的专用纸张伸缩性较大，印刷时套色难以达到标准要求，选用其他几种库存的涂料纸试印，套色问题解决了，却在打齿孔上不合规格，印制工作不得不停下，“等待新纸于1964年4月底造出，再试印”。第二次的试印工作于7月底完成，邮票发行局要求厂方于10月底以前按时交票。至此《京剧脸谱》邮票似乎万事俱备，只待如期发行了。

从目前仅存的档案资料看，最早的2枚邮票印样（李逵、黄盖）于1963年11月25日完成，并送交邮票发行局审批。1964年7月28日最后1枚邮票（鲁智深）的印样完成，制版历时8个多月。在邮票印样边纸上，除了邮票发行局局长宋兴民及有关人员的签字外，还盖有“同意照此印制”一行文字，表示审批通过。邮票印样上送审日期不尽相同，可知“脸谱”每一枚的制版、印样、审批、付印都是随来随批随印，环节紧凑。

1964年6月5日至7月31日，文化部在北京举行了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19个省市的28个京剧团2000多人参加了演出，毛泽东以及国家其他领导人先后观看了若干京剧现代戏。8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把文艺战线的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的社论指出：“社会主义的舞台，是社会主义重要的思想阵地。……京剧要不要革命、演不演革命的现代戏，是意识形态领域的一场剧烈的阶级斗争。”社论还提出“京剧究竟为谁服务?是表现新时代的主人——工农兵，还是表现旧时代的主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人民日报》社论以及社论中透露出的上层领导对传统京剧所持的批判态度，让邮票发行局的领导感到意外，同时也受到极大的触动。他们觉察到《京剧脸谱》邮票的内容与党的当前文艺政策发生了矛盾，并不得不对这套邮票的发行问题重新考虑。1964年10月初，电话通知北京邮票厂暂停印制《京剧脸谱》邮票，等候处理。

《京剧脸谱》邮票从选题、设计到正式印刷历经3年有余，邮票发行局的领导与设计人员对其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尽管已经意识到这套邮票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发行似乎不合时宜，但从感情上实难割舍。邮票发行局的领导也曾非正式的征求过中宣部领导的意见，所得到的都是不确定的答复。随着政治环境的变化和社会上对革命现代戏宣传的不断升温，这套以传统京剧曲目中的代表人物作主题的邮票，发行的希望愈加渺茫，12月8日邮政总局正式通知邮票发行局，“党委今天讨论后，决定销毁。即请遵照执行。”

此后，不知情都广大集邮者翘盼数月，此票仍未发行。1964年9月，集邮界传言“脸谱”邮票不发行了。1965年1月，在人民邮电出版社举行的纪念《集邮》杂志创刊10周年座谈会上，当时的邮票发行局副局长宋兴民介绍了邮票发行情况，谈到“脸谱”邮票时说：“《京剧脸谱》邮票撤消，不发行了”。这是邮票发行负责人的答复，无可置疑。撤消发行的原因，宋兴民未作解释。众所周知，当时京剧革命的风势越刮越烈，这套“旧京剧”脸谱邮票那“神头鬼脸”模样，宣扬封建迷信，与京剧革命“唱反调”，落得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当时，《集邮》杂志对此票撤消发行的决定未作只字报道。集邮者对此事也就淡漠了下来。

《京剧脸谱》邮票的这次夭折，反应了当年意识形态领域中极“左”的错误对邮票发行工作造成的伤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次事件成为邮票事业由盛而衰的一个转折点，其深远的影响，在以后的岁月里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在这一时期，文化领域开展了一些文艺作品的错误批判和斗争。全国报刊对《李慧娘》、《谢瑶环》等戏曲公开进行政治批判。鲁智深邮票印样（见图）边纸上的文字也表明，1964年7月底以前脸谱邮票已停印。停印后，鲁智深的印样补送存档。该印样上没有盖上“同意照此印制”字样，可知，鲁智深这枚邮票没有付印就已停机。

这套《脸谱》邮票只印了6种就停了机，撤消发行后，将印好的邮票送到通县一家造纸厂，粉碎打浆再造纸。在粉碎过程中，有些邮票飞出墙外，被当地农民发现。农民捡到后，发现一枚邮票竟值4分或8分钱，相当于一两天的工资！于是拿到邮局卖给寄信的人。北京集邮者闻讯后，有的到通县找农民买“脸谱”邮票。所以此票有少量流市。由于从机器中飞出来，几乎没有品相好的，有的无背胶，有的票面、票背脏污。此后，“文革”开始，集邮遭禁，“脸谱”邮票的收集、买卖也就沉寂了。这家造纸厂名为通县南关造纸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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