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黄永玉全集》首发的机会,我们到通州万荷堂拜访了黄永玉老先生的儿子,画家黄黑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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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荷堂
话题从黄老先生的日常起居说起,黄先生说现在不受“社会所累”的老爷子除了一门心思的画画,闲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某卫视的婚恋选秀节目,而且是一期不落的都看。想不到,年逾九旬颇多坎坷的老头儿,有这么一个爱好,似乎也应验了他自己对自己的定语:无愁河里的浪荡汉子。
接下来的话题略显沉重。汪曾祺身后被称为保留传统文人气质的“样本”,我们的问题是,无论沈从文还是汪曾祺抑或黄老先生本人的画作文字,都能触摸到这种气息,黄先生怎么评价乃父的这种气质。黄先生认为这个问题可以归结为知识分子的品质的话题范畴,这种精神以前是传承不绝的,但是文革之时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由此带来的基本道德的沦亡,几千年来文化传统被彻底打散,知识分子精神的沦丧不过是其表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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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文化大革命 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黑帮,全家被赶到原四合院最边的两间暗无天日、白天也要开着灯的小屋中,在此度过文革十年的日日夜夜。
对于文革,黄先生记忆犹新。文革刚开始的时候,黄先生刚刚小学毕业,正是天真无忧的好时光,却面临着父亲被抓走,家里失去顶梁柱。而他作为“反革命”家属,也经受了非人般的折磨,十几个人面对着他,要求他交代情况。
而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黄先生回忆了两件事情,一个是“猫头鹰画事件”期间,自己曾冒险将黄永玉画作交给一个干过地下党的老朋友,当时“串通好的口供”就是一旦被人问起,就说是屋子漏雨,画被淋湿毁掉了,其实对比当年的一些资料,这种理由是需要面临生命危险的;另一件事是,黄永玉当年被批斗的最狠的时候,曾经被人用皮带头抽打了240多下,打出的血迹把整个后背的白衬衣全部洇红了,是黄先生的母亲用热水一点一点的化开,才把衬衣脱了下来。但无论是挨打还是治伤,黄老先生从来没喊一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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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古城在经营的商家口中,是座生财的产品,是一座艳遇指数非常高的小城。但在我们心中她永远是沈从文先生笔下描写的那个凤凰,哪怕她被彻底坏掉或糟蹋掉了。
这可能归功于外界传言的黄永玉曾经练过功夫,但是我们从中能体会到的是湘西特别是凤凰人血液里遗传下来的血性。这种血性,可以从黄永玉记述沈从文的五十年代出游颐和园,在树上拿大顶的矫健,也可以从沈从文不做文学而搞文史的“赌气”中体验出来。更可以从黄永玉记述的一次抢劫看出来——抗战后因为缺衣少食,凤凰县中的男丁多半战死的情况下,女人们竟然徒步去打劫了旁边一个比凤凰大许多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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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凤凰
当我问道黄先生对这样的日子是不是还心怀忌惮的时候,此时黄先生面色平静如水说这有什么,我遽然想到了黄永玉写过的那句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他沉吟一会儿说,当年母亲为父亲治伤的时候,曾经“数落”过父亲不该从香港回来,但是父亲淡定地说这种日子不会长久的。我问道:黄老以前在书中和访谈中曾经表示过一种担忧,那就是五十年代初在香港,九十年代初在意大利时候对社会变化的担忧,今天是否还会有这种担忧?黄黑蛮先生面色略显凝重:怎么会没有呢。
任何时候希望都在,怀着这样的想法,政策松动的1978年,出生香港还有着香港户口的黄黑蛮到了香港。最初在全香港唯一的艺术杂志《美术家》做助理编辑,然后到意大利留学。在米兰工业学院学习工业设计,从此开始了自己以香港为重心的艺术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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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主席像 木板面油画 黄黑蛮16岁习作。
16岁就开始作画的黄黑蛮,说起香港便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话匣子。的确,这里有他父亲最快乐的回忆,也有他全部事业的起点。他评价香港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天堂,因为政府的政策想来重视经济,而看轻文学艺术。职业艺术家几乎不可能生存,要想活得好,除非做兼职搞培训等等。港府的政策扶植不及澳门,所以很多艺术家办展都喜欢去澳门。但是中西交汇的香港又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说到这,黄先生拿出手机展示了自己最近画的香港街巷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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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堪富利世道 布画油画
黄老先生父子在香港的交往也产生了颇多的文坛佳话。黄老先生当年曾和倪匡、蔡澜、黄霑等交往密切,黄先生听到我们说刚从香港书展回来,见到了倪匡蔡澜之后,目放光彩,回忆了倪匡的口无遮拦和黄霑的英年猝逝。并且讲了蔡澜的一件“糗事”:他有次在我家做了个萝卜汤,大家喝过之后都表示味道很不错,夸赞美食高手的技艺确实非同一般,及至到厨房一看,味道好的窍门在于萝卜下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瑶柱。往事如烟,人都在老去。
黄黑蛮先生在油画方面也颇多建树,他认为油画表现方法特别丰富,”画起来也特别过瘾”。所以选择了一条与自己父亲不同的艺术道路,对于自己父亲的评价,他认为黄永玉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有的作品到他那一眼都能看出缺点,很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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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黑蛮所画张五常
现在的黄老先生,没有社会职务的纷扰,也没有圈里圈外名缰利马的羁绊,一心要和时间赛跑,抓紧写书作画,要把当年的时间都抢回来。黄黑蛮先生也没有靠着大树好乘凉,也在不停地在搞创作,希望在油画创作上养成自己的风格。其实,那个时代,耽误的又何止黄永玉一代人